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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品太医 第5节

洪文两边的腮帮子里都塞满了春天,不断张嘴呼呼喷出滚烫的热气,闻言口齿不清却铿锵有力道:“饿。”
  打从去年下半年开始,他忽然开始二次抽条,用师父的话说就是活像被饿死鬼压服,五步之内必饿。
  何元桥笑着摇头,看着那包子绿油油的馅料便皱起眉头,“怎么不要个肉的?”
  “贵。”单吃面食有点干,洪文狠命抻脖瞪眼咽下包子,再次吐出一个字。
  都是一个包子,可肉的贵足足两文钱呢,都能买三个素的了。
  何元桥都不知说什么好了。
  他记得这小子来时也带了两个大包袱,怎么就这么抠?
  凭借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,洪文一眼就看出何元桥的心思,当即大咧咧道:“有钱也不能乱花么。”
  他穷怕了。
  况且银子实在是天下最奇怪的东西,你拿一锭整的,可能大半个月都花不出一个钱;可若换成零碎的,三五日就都长翅膀飞了。
  他就剩这几个零碎铜板了,一定要坚持住!
  何元桥叹了口气,索性将手里的包子塞回去,“你吃吧。”
  洪文既惊且喜,“你不吃?”
  何元桥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,“怕灌风。”
  洪文被他揉得左摇右晃,再三确认后,这才心满意足地吃掉了。
  真香!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小剧场一:
  韩侍卫:打喷嚏!
  洪文and何元桥:哇哦有病人!
  小剧场二:
  何元桥:我给你讲,这里有一段哀婉动人的传奇故事巴拉巴拉巴拉……
  洪文冷漠脸:你家人傻钱多被骗了!
  第五章
  何家确实早就备好了饭,原本何元桥还担心半路塞了一盏热豆浆、两个野菜包子的洪文吃不下,没想到人家刚坐下就肚子咕咕叫,心疼得何老太太了不得。
  “看给乖仔饿的。”老太太比何院判还大一岁,慈眉善目特别会照顾人,看向洪文的眼神中透出一种浑厚的母性。
  她亲自给乖仔用大海碗盛了满满一大碗八宝甜羹,又夹了一只肥美鲜亮的酱鸭腿,然后拼命往他小菜碟里夹菜,富有技巧地垒成小山,一边夹还一边念叨“瘦了瘦了”。
  天晓得只隔了一天是怎么看出来瘦的,甚至洪文嘴角吃包子留下的油渍还没擦干净……
  对面的何元桥夫妻很明智的没做声,只低头说着知心话,唯独两个孩子平平、安安,眼巴巴瞅着大快朵颐的洪文,“哥哥”“哥哥”的叫个不停。
  洪文冲他们眯眼一笑,小心地将酱鸭腿上的肉拆成细丝,又舀了一勺红棕色的酱汁,分别往两个孩子碗中夹了些。
  北方的春日干燥易上火,鸭肉性寒清热,稍微吃一点很不错。这酱鸭肉肥厚入味,只是有些劲道,小孩子囫囵吞吃很容易积食。
  平平安安齐声道谢,乖乖抱着碗吃起来,一个两个小嘴儿油光发亮。
  何元桥忍不住心里泛酸,一手一个按住儿子女儿的脑袋晃了晃,“你爹我家来也没见你们这么亲热。”
  平平安安向后仰起脑袋,顶着油乎乎的肉包子脸冲他嘿嘿傻笑。
  何家祖宅和基业都在江南,因着何青亭在太医署任职,这才来京城置办了宅子。后面这些年,何家也陆续有人在太医署来了又去,如今轮到何元桥,便是老两口和何元桥一家四口住着,如今又多了一个洪文,倒是更热闹了。
  吃完了饭,洪文嘿嘿一笑,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手绢裹成的小包包,神秘兮兮往两个孩子眼前晃了晃,“叫叔叔就给你们看。”
  他只比何元桥小了五岁,被叫哥哥直接就差了一辈,自然不甘心。
  三四岁的孩子已经有点心眼了,兄妹俩对视一眼,脆生生喊道:“叔叔!”
  洪文乐得眉开眼笑,喜滋滋将手绢打开,迎来两个孩子哇的一声欢呼。
  何元桥夫妻俩难掩好奇,也伸着脖子斜了一眼,前者直接噗一声把粥水喷了出来。
  手绢里包的赫然就是街上卖的琥珀核桃!
  他什么时候买的,自己怎么没发现!
  小孩子嘴巴都馋,但何家世代从医,生怕太过纵容坏了牙齿,故而糕饼点心之类的管控相当严苛。短促的欢呼过后,平平和安安都齐刷刷扭头看向爹娘,四只满是渴望的大眼睛里明晃晃写着询问:
  我们能吃吗能吃吗能吃吗?
  何元桥有些头痛,想起自己小时候嘴馋到痛不欲生的情景,难免心软,“罢了,一天只吃一颗。”
  人嘛,以后有的苦吃,可天真烂漫的时候就这么几年,再不宠着就来不及了。
  大一点的平平用小肉手扒着洪文的胳膊往里瞧了眼,又掰着手指算了算,欢喜又失落的道:“明天就吃完了!”
  里面一共就四颗!
  小一些的安安则高兴道:“哇,明天还有!”
  三岁看老,两个孩子才这么小,性格差异已然分明。
  何元桥看了洪文一眼:“……不愧是你!”
  洪文心道,就这么四颗也要了我五文钱哩,到现在腔子里还一抽一抽的疼着呐!
  何元桥的妻子捂嘴轻笑,又对一双儿女道:“还不道谢?”
  平平和安安眨巴着眼睛,齐声道:“谢谢哥哥。”
  洪文:“……是叔叔!”
  嗨,五文钱白花了!
  接下来两天,洪文日日都跟着何青亭去给五皇子问诊,倒是何元桥没再去过。
  太医署人手有限,眼下五皇子的病情稳定,自然不需要这么多人。
  吃了药之后,五皇子的病日渐好转,只是终究底子太差,旁人都换上夹袄了,他还得穿皮裘。
  宫中同龄孩童甚少,期间八岁的三皇子和三岁的六公主倒是被人带着来慰问过一回,奈何两颗小病秧子也都弱弱的,且三皇子已经开蒙,整日填鸭式读书弄得小学究也似,张口闭口“等五弟好了,我亲自教他做诗”,吓得五皇子够呛;
  六公主还小,三个娃娃没有丝毫共同爱好,凑在一处只是发呆……
  五皇子几乎没有玩伴,偏洪文童心未泯,这几天医患关系堪称突飞猛进,前者日日都缠着他问些外头的稀罕事物。后者时常感到后脊骨发凉,不用回头看都知道又是隆源帝在暗中窥探。
  隆源帝每日下朝后都会来瞧一眼,但说话并不多,时不时盯着五皇子发呆,偶尔剜一眼洪文圆润的后脑勺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  大约当日何青亭的进言起了效用,五皇子膳食的种类明显增多。奈何五皇子天生体弱,胃口甚小,也吃不下什么……
  这日洪文下衙,准备去当地药店溜达溜达,谁知途经一个小摊子时却拔不动腿了。
  摊主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壮汉子,见状立刻上前,热情招呼道:“客官,随便看,保准又好又便宜。”
  路边摊子上也没什么金贵东西,这里卖的都是藤条编制的小玩意儿,有小筐小篓,还有几只圆滚滚的球,每一根藤条都被打磨的溜光水滑,半根毛刺也无,颇有几分质朴的可爱。
  洪文拿起一只在手中颠了颠,里面五颜六色的小木球咕噜噜转了几圈,相互碰撞后发出低低的脆响。
  还挺有趣。
  那摊主笑道:“客官,只要四文钱一个,买回去给孩子玩吧,摔不坏呢。”
  四文钱!洪文脑海中飞快转动起来,眼前的藤条镂空球也在瞬间变幻成四个素包子、三块半琥珀核桃……
  好贵!
  洪文的面皮微微扭曲,忍了又忍,终究还是掏了钱。
  罢了罢了。
  他将四枚大钱翻来覆去数了六七遍,这才满脸肉痛的递出去。
  摊主喜气洋洋地去拿,结果一拽,没拽动。
  摊主:“……”
  您倒是撒手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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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哇!”看着这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藤球,五皇子的眼睛闪闪发亮,扬起已经养出三分血色的小脸儿问道,“这是洪大人给我的吗?”
  作为感谢,我可以把脸给你捏!
  隆源帝:“呵!”
  朕就知道这小子觊觎朕的皇儿!
  洪文没想到今天隆源帝来的这么早,两道火辣辣的视线扎过来时顿觉如芒刺在背,面对五皇子渴望的眼神也只好忍痛拒绝。
  “微臣斗胆,望陛下恕罪。这球微臣已经反复清洗晾晒过,又请何院判检查过数次,绝无不妥。”
  何青亭道:“回陛下,确实如此。五殿下不宜吹风,在屋里玩玩球,追着跑一跑也是好的。”
  隆源帝才要开口,就听文妃笑道:“难为洪大人如此有心,陛下,您说是吧?”
  隆源帝充耳不闻,转头去对五皇子露出慈父的笑容,“父皇这就叫人做几只更好看的,上面题诗作画,一定比这个漂亮千百倍,如何?”
  话音未落,五皇子就面带惊恐的疯狂摇头,斩钉截铁道:“不要!”
  才不要诗!
  隆源帝:“……”
  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!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论小洪吏目是怎么在望燕台四处“拐”孩子的……
  第六章
  转眼到了三月初九,这日轮值结束后,洪文跟着何家祖孙出宫,又遇到了那个韩侍卫,谁知他竟然还在咳嗽,脸色也更差了。
  “恕我冒昧,”洪文拧着眉头问道,“你找谁看的病,吃的什么药?”